湖南93万学生坐校车上下学 校车运营有两种模式

    2012年3月28日，国务院第197次常务会议通过《校车安全管理条例》，2012年4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617号，公布施行《校车安全管理条例》。2013年2月，湖南省教育厅等三部门联合发文：《条例》颁布实施后，我省“学生用车”将统一使用“校车”名。

    湖南省教育厅有关人员分析，目前湖南校车存在的问题与困难，概括起来主要是四个：工作进展不平衡、财政投入有待增加、供需矛盾有待解决、安全隐患有待消除。

    62岁的双峰县蛇形山镇村民李双清并不知道，每天到家门口接送自家小孙子的幼儿园“校车”，以前还叫“学生用车”。不过李双清很清楚的记得2010年底衡南县松江镇一辆接送小学生上学的三轮车坠河，造成14名学生遇难的惨剧。李双清说：“电视上都放了，现在一个家庭就一两个细伢子，小朋友安全要紧呢。”

    农村与城市，湖南校车有两种模式

    从“学生用车”到“校车”，名词变化背后，是湖南“校车”市场的逐步规范。湖南省学生用车管理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说，早在2012年6月底前，全省137个县市区（含开发区、管理区）都上报了学生用车的运营模式和管理方式。据统计，截至2012年底，湖南乘坐校车上学的义务教育阶段学生47.5万多，幼儿园儿童45.6万。

    “80元一个月，合算又安全，作为家长也放心!”每天看着橘黄色的长鼻子校车从家门口接儿子去上学，望城区星城镇的老刘感觉踏实。这源于望城区在全省率先摸索的校车专营模式。这也是湖南主推的两种校车运营模式之一。在经济发达地区，鼓励国有汽车运输企业租赁专用校车，组建专业公司按学区统一接送学生。校车必须符合国家标准，服务公司可以适当收费，政府给予一定的营运补贴。

    另一种校车运营模式是“农村客运模式”。在广大农村，鼓励汽车运输企业调配车辆在上学放学时段，到村里和学校接送学生。车子必须相对固定、车况好，并加挂校车标识，企业可以收取少量乘车费，政府给予一定的政策扶持。其他社会车辆及驾驶人则必须由交警、教育等部门严格审查，办理手续后才能参与营运。

    校车不能成为学校一家的负担

    “一些地方学生上下学乘车的客观需求与农村客运能力不足的矛盾很突出。”省教育厅相关工作人员表示。

    3月26日上午，麻阳县教育局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湖南省学生用车管理领导小组办公室“诉苦”：乡间道路崎岖，时值雨季，他们对校车通行安全“压力山大”。

    “学生花几个小时走路回家，可能比坐车还安全些。搞校车，学校责任太大了。”沅陵县的一名乡村学校校长如实反映。

    这些情况，湖南省教育厅在2012年10月向国家检查组汇报中曾专门提及：湖南农村道路通行条件较差，“校车”通行难度较大，省内大部分地区属于丘陵山区，道路途经急弯、陡坡、临崖、临水的危险路段多；村级公路太窄，路宽一般在3.5米左右，道路通行条件难以保障。

    此外，各地对校车管理工作投入存在不足，有的地方政府甚至没有投入，校车管理的一些优惠政策没有落实。与此同时，校车超载超速现象依然存在；校车准入把关不严，车况不良，部分中小学幼儿园周边交通标志、标线等安全设施缺乏，乡村公路道路等级低，路况差，交通安全设施不完善。

    经费扼住校车推广的咽喉

    配备专用校车并规范用车，配备专门司机，完善道路以及交通标志等，说到底都是“钱”。湖南有20个国家级贫困县、38个省级贫困县、37个武陵山片区扶贫攻坚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省学生用车要按照国务院颁布的《条例》规定由学校配备标准校车难度很大。

    省教育厅给出数据，2012年省本级安排的学生用车专项经费1亿元，平均到每个县市区还不到100万元……即便是望城区这样的省内经济发达地区，区财政也难堪重负。

    钱从哪来？“肯定要进一步加大经费投入，同时细化税费扶持政策，制定符合区域实际的校车管理扶持政策，有效解决校车（船）办证难、费用高、手续繁杂的问题。”湖南省学生用车管理领导小组办公室有关人员表示，湖南下一步校车推进的四项必须坚持的基本原则：“政府主导、部门监管、公司管理、市场运作”，校车服务提供者应与当地人民政府和学校签订校车安全管理责任书，明确各自的安全管理责任。

    湖南省提出，要通过成立专业校车服务公司或政府购买运营公司服务等方式提供校车服务；鼓励大型公交、客运企业提供校车服务；原自备校车的学校、幼儿园和依法取得道路旅客运输经营许可并提供校车服务的个体经营者，应全部纳入校车服务公司或客运企业规范化管理。省校车办工作人员介绍，公司化管理的目的是要求管理规范到位，明确责任主体。个别地方政府直管，只要管理到位，也是可以的。

    孩子平安是家长最大的期盼

    据了解，湖南将按照“保障学生就近入学、寄宿制学校入学、公共交通满足入学、提供校车服务入学”依次优先原则，合理提供校车服务，校车服务的重点放在确实难以保障就近入学且公共交通不能满足需要的农村地区。

    湖南省校车办还特别提醒，校车服务不是免费午餐，享受了服务必须支付一定的报酬。但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可享受乘车（船）补贴，湖南已经设立了中小学幼儿园学生用车（船）奖补资金。

    湖南还提出，力争2013年底全省校车安全管理基本实现智能化，校车服务提供者配备校车监控系统、安装监控平台，实现学生人数上下车统计、车内实况、校车行驶位置、校车车况等信息监控，并实行实时监控。对于校车的经费投入，省校车办认为可以从省市县都有相关校车资金里进行统筹补贴，同时校车服务提供者也应承担一部分资金。

    所有的努力目标都是为了安全。很少出远门的李双清，依然每天按时接送小孙子，平安是他最大的期盼。至于学生用车管理办公室，是否也变成“校车管理办公室”，他是不会在意的。

    穷县的尴尬 富区的苦恼

    3月26日，周一，沅陵县马底驿乡的校车司机向世伟开着面包车在乡道和村道上载客收钱，他负责的学校实行寄宿制，周五放学、周日回校，所以这天他不用去接学生。

    同一天，长沙望城区的校车司机李正武早上送完学生，把校车停在家附近，就去朋友家玩了——他开的是专用校车，不允许搞客运。

    向世伟所在的沅陵，是我省较早敢于“摸着石头过河”启动校车改革的县，“招安”在农村搞客运的“黑车”作为校车，是沅陵因地制宜式的改革思路，其经验曾被写入向国务院的汇报材料中；望城区的校车专营模式则作为典型样本在全省推广，其科技化与规范化令其他县市望尘莫及。

    但两个县区，两种校车改革的路径，面临两种截然不同的难题。本报记者张祥怀化、长沙报道

    5852平方公里的沅陵是湖南面积最大的县。从2012年9月开始，该县正式开始启动学生用车（船）改革工作（目前省“学生用车”已统一使用“校车”名）。在全省来看，沅陵属于起步较早的县之一。

    沅陵招安“黑车”司机开校车

    马底驿乡“黑车”司机向世伟是沅陵最早一批被“招安”的校车驾驶人，每周五下午去长界九校（长界九年一贯制学校）接学生，沿着设置好的停靠点，把学生一路送到各个村。每周日下午又从各个村的停靠点，将集中等候的学生送到学校。他的儿子也在长界九校上学，每周开车接送，“顺道”做专职司机，向世伟自然愿意。

    票价每人每次2到4元，司机每月共接送8次，也就是说，每月每个学生的车票最高只有32元，“对大多数家长来说，这个价钱并不算贵。”向世伟说。家长每学期开学前把钱交给学校，学期结束，根据学生实际乘车次数，与司机统一结算。

    马底驿乡太阳池村村民周四妹的儿子在长界九校读书，“每个月32块钱坐校车，肯定比自己坐车安全些，这个钱我愿意出，只是不要涨价就行了。”周四妹说。

    为留住司机，沅陵出台多项政策

    对向世伟来说，这个票价不足以支付运输成本，“从村里跑空车回来，油费都要几十块钱。”为了留住司机，沅陵县承诺为他们办理营运许可、新车购置补贴、并申请燃油补贴等，还设置安全奖励，“空车回程，每公里给司机补贴1块钱。”向世伟说。

    沅陵是农业大县，山多、路窄、村民居住分散、经济条件落后，“招安”向世伟这样私家车主，是一种因地制宜式的改革路径。截至今年3月，全县23个乡镇中6个乡镇共有49台车获得校车营运许可资质，基本全靠“招安”方式获得车和司机。

    沅陵县也是库区大县，水域面积涉及14个乡镇，依赖多年水运治理的经验，沅陵县的校船问题已基本解决，目前已有88艘船被作为校船使用，另有12艘船正在办理相关手续。时至今日，沅陵县依旧在为寻找合适的车辆和司机而忙碌，这种做法被沅陵视为最符合地方实情的方式。

    望城可监控每辆校车的实时位置

    长沙望城区则是另一番景象。

    3月26日上午，位于望城区交警大队的“雷锋校车服务公司”办公室里，望城区地图展开在宽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绿色小点，每个点代表一辆校车，公司人员能通过显示屏监控每台校车的实时位置。

    2011年6月1日，望城区成立了校车公司。截至今年3月中旬，望城区已有228台校车，全部由这家公司进行管理，服务全区76所幼儿园、56所中小学，接送近1.6万名学生，“基本覆盖了所有需要校车的学校和学生。”望城区教育局校车办主任周腾飞说。

    望城每年在校车上至少投资1600万，巨大的财政支持，是望城校车改革最有力的推手，这令沅陵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望尘莫及——2012年9月该县启动试点运行，县财政拨款200万元用于购置车船补贴、运营补贴、停靠点设置、紧急调度和安全奖励。

    [调查]

    沅陵县目前的校车改革工，除了财政支持乏力外，工作阻碍很大程度上来自客观条件：全县498个行政村仍有30多个村没有公路，98个行政村没有硬化道路，无法开通营运班车，这样的地方，即使安排校车，交通运输部门或许也不能批准开通营运线路。

    望城每年财政补贴至少1600万，学生可以享受低廉和安全的服务，但“财政还是有些吃不消”。同时，对于承运公司而言，运营和管理成本巨大、盈利空间有限成为阻碍发展的最大问题。

    沅陵 改公司化运营，可能根本找不到人接手

    虽不能算作成功，但因为敢于率先“摸着石头过河”，沅陵县校车改革的经验被写入2012年10月湖南省向国务院的工作报告中。只是，如今这个“先进分子”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3月22日，沅陵县“学生用车船管理领导小组办公室”里，该县教育局党组成员、县校车办副主任杜定龙和工作人员张树尧对这一份草稿逐字逐句修改，这是一份递交给省学生用车船管理工作领导小组的“请示”，他们把新出现的工作难题列举出来，想尽可能清晰表达。

    2月7日省教育厅、省公安厅和省交通运输厅联合下发的校车安全管理工作通知，除了确定将“学生用车”统一改为“校车”、将过渡期确定为6到8年外，还对校车安全性能、变更使用性质等多个方面提出硬性要求。

    杜定龙和张树尧很发愁，这些要求“条件过高”，有可能让沅陵校车工作“根本无法推动”。

    省里的文件规定“非专用校车必须安装校车标志灯、卫星定位系统……”，杜定龙说，对于那些“招安”来的面包车，安装这些东西，无论让政府还是车主掏钱，都难以承受。

    省里规定非专用校车办理使用许可时，需喷涂校车专用外观和变更使用性质为“校车”，“这一点不符合沅陵县的实际。中小学的非专用校车属于客运车辆，主要从事线路运营，兼职接送学生，如果喷涂校车专用外观，会造成客运市场混乱。变更为校车后，也就享受不了燃油补贴。”没有燃油补贴，沅陵县就失去对私家车主实施“招安”的一个重要砝码。

    三部门联合下发的通知，还规定无论专用校车还是非专用校车，都纳入校车服务公司或客运企业进行规范化管理，这一点也不为沅陵县所接受。“如果搞公司化，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接单，因为农村客运班线很难赚到钱，而且手续繁杂，费用和财务管理也存在困难。”杜定龙说。

    望城 成本大、利润小，校车公司能否坚持下去

    相比于沅陵县，长沙望城区的校车工作显得无比“风光”。

    2011年6月，望城区在全省率先建立了“政府主导、市场运作、公司管理、财政补贴”的校车规范运营机制，中小学生和幼儿乘车根据家长自愿原则，每生每月只需交纳80元车费（低保户乘车学生免交，由财政全额负担），其余部分按幼儿每生每月80元、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每生每月105元，补贴给承运公司。

    政府的高额补贴，也为家长减轻了负担。雷锋镇合心村一名家长赵先生说：“一个月80块钱不算贵，省了我们接送小孩的麻烦，也比坐公交车、黑车安全些。只是希望政府加强监管，千万不能出事故。”

    有句俗话叫“饱汉不知饿汉饥”，在望城区教育局校车办主任周腾飞看来，饿汉也未必知道饱汉的饥。“每年财政补贴至少1600万，望城区虽然经济条件比较富裕，但财政还是有些吃不消。”周腾飞说，“每年不断有新办幼儿园建立起来，都需要新购校车，财政投入会进一步加大。”

    而对承运方雷锋校车服务公司来说，运营和管理成本巨大、盈利空间有限成为阻碍发展的最大问题。雷锋校车服务公司办公室主任石波说：“目前公司只能维持收支平衡，几乎谈不上盈利。公司里很多人都说，这样撑下去，挺辛苦的。”

    石波感受到的另一个问题是：校车作为“特殊”车辆，管理工作需要更多部门沟通，“上牌年检找交警、路标路牌靠交通局、道路养护靠公路局、学校工作靠教育局、票价问题靠物价局……每年花在行政手续上的时间和成本很大。”

    从设立校车公司开始，望城区的校车改革工作始终处于聚光灯下。但石波已有担忧。商人逐利，天经地义，校车公司在利润微薄的条件下，能否长期运转下去？